松花石通沟黑花（黑木纹）的初步研究

在网上各个直播间搜罗黑花的时候，一开始并无太多斩获。几乎大部分直播间都在销售入门级的绿金。绿金也叫绿袍金带，顾名思义就是绿色套金色的松花石。如果再有紫色，就叫紫绿金，相对就高一个层次。偶尔出现一方黑花，也并无几个人有多大兴趣。我有些诧异，因为我查询的结果是黑花是个稀缺品种，既然稀缺就理所当然珍贵、昂贵。一直到我收了数百方黑花以后这个疑问才烟消云散。真正极品的黑花基本只出现在画册上了。市场上极少见到，见到了也是让你下不去手的价格。

东北的松花石市场曾经流行过赌毛石的交易方式。石头论斤来计算价格，也许你买了一百斤毛石刷出来以后会出现几十倍甚至百倍极品，也许会刷出鸡肋或者垃圾，甚至只是买了一块空包浆。

赌松花石的人都知道，松花石各个石种里去包浆过程中最刺激的是塔石。塔石就是形似宝塔的一种松花石，经常一个一米长的塔石毛石可能去除包浆土之后只能得到一个二十厘米不到的小塔。黑花也同样具备这个风险性，开毛石的商人大部分时候会告诉你，不能确保出现黑色草花或者黑色木纹。那就意味着你用通沟黑花或者黑木纹毛石的价格开出的是黄木纹这样一个比较普通的品种。虽然每一个品种里都会有精品，但稀缺和非稀缺的品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你开出的是零散杂乱的花或者纹，而且木纹纹理以黄色为主那就对了。那是第三代的黑花。我确定你找不到任何关于黑花分代的资料，目前为止这些经验还只是口口相传。关于通沟黑花，我所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最初的那些地表石已经只能在画册和松花石博物馆见到了。那些东西基本集中在骨灰级玩家和当年近水楼台的人手里。它典型的特征是花和纹的分布都比较满，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纷繁复杂却井然有序。早期的黑花精品大都是粗纹，呈带状，纹理如同饱蘸水墨的毛笔在宣纸上划过一样流畅自然。木纹的特征不是很明显，也并没有太多的草花，有一部分甚至完全没有草花。型也圆润饱满富有变化。一块好的黑花本身就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用典雅这个词来形容或许比较适合。质地更是不用说了。那种细纹密集真正具有木纹或者云纹特征的可能是稍后出现的了。也有一些通体都比较黑，花和纹密集的，略微有些杂乱了，但整体还算和谐。其中有一部分是黑底黑花间杂朱膘色血丝纹。黑木纹逐渐被人淡漠而被黑花这个名字取代可能就是这类石头较多出现开始。黑色的草花，也被部分人称作模树花，就是类似水草和远树形象的图案越来越多。有些淡黄色的净底黑花和淡绿色的清底黑花木纹更少，而是以花为主。后期的黑花质地相对大都比较粗糙，而那些早期地表石则不然，光洁细腻，上一次油可以几个月不用管它。后期的黑花大多是深黄底色和木纹，夹杂黑色木纹和草花。也有黄色虎皮纹夹杂黑色草花，称之虎皮黑花。近年出现的虎皮黑花大都是黄色纹理，如果是黑色纹理，不管有没有花都是另当别论，那是黑虎皮。属于更稀少的品种。如果是宽纹的黑虎皮，视觉冲击力是相当震撼的。近年流入市场的祥云纹黑花据说是老坑正对面不远处一个新坑的产物。也是黄色居多，黑色较少，究其实际其实是宽虎皮纹的变种。祥云纹黑花通常并无草花或者极少有草花分布，多数为黄底色密密分布黄色、褐色或黑色云带状纹理。沉稳华贵，颇得玩家青睐。黑花的纹理不仅上述几种，也有不少以水波纹、牛毛纹……极尽变化。

很多时候用文字来描述一个具体的形象和它带来的心理感触是非常吃力的。有点类似盲人摸象，每个人描述的大象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大象。概括地说，黑花就是黑色木纹图案的松花石，而且木纹石上面分布有黑色的草花。如果只是黑木纹没有草花，我还是赞同部分玩家的称呼，叫它黑木纹最好。那种不带草花的细黑木纹也是弥足珍贵的老坑品种。从那些疏密有致的横圈纹里，你会慢慢领略类似冷抽象绘画和谐、静态的简约之美。松花石的木纹石里比较常见的是黄木纹，紫木纹和黑木纹比较少，属于珍惜品种。

淡绿色的清底黑花和淡黄色的净底黑花简洁柔美。被人比喻为素面朝天江南的小家碧玉。有些玩家对此情有独钟，把它归类为第二期黑花。倒使我回忆起那个时代碎花的浅绿或者浅黄衬衫，或许是某个女老师或许是某几个女同学。物是人非，只记得那个衬衫的影像了。清底和净底其实是一种风格，还有粉红和浅黄、浅绿、白色等五彩套色的品种，非常少见，也应该归入此类。我只见到过一大一小两方五彩黑花，当即收入囊中。小的是板型，我做了一方砚台，从制作到完成整个过程就像自己在画一幅山水画，只是工具材料不同而已。用黑花做砚台，东北的朋友们是持否定态度的。原因是石质偏硬，担心下、发墨的问题。实际上最大的原因是石质太脆，不容易操作。不过《西清砚谱》记载赵孟頫的那方松花砚倒是给了一个很有力的说法：“木理犹存，黄黑相间。”这个特征，松花石里除了黑花，没有任何一个品种符合了。

最少见的黑花是白色和绿色，不是通常浅绿的清底黑花那种，是绿色打底的黑木纹，也有绿色打底的黑花。如果只是绿色带一点点稀疏的草花就不是了，那不是通沟的木纹石。绿色的泼墨和柳河的格石通常也会带一点黑色草花。通化葫芦套会有绿色带草花的彩石，本溪的草花石也是另当别论，因为它们不同时具备木纹和草花。白底的黑花我有两方近似的，石质比一般黑花坚硬。纯白的松花石本来就稀少，白色的黑花就更稀少，可遇而不可求。我在网上看到过一方，白亮通透，略套一点淡黄，草花清晰简洁，与高度玉化的瓷白底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完美到令人觉得虚假而不是天然。最近我联系通沟那个石商找到一块白色套一点淡黄的清底黑花，感觉仍然没有他之前卖了的那一块白，那种白，近乎玉色。而我拿到手的白底，仍然带有一丝浅绿。

黑花的三个分期不一定科学，但背后却有各自的依据。如果不是指石头的形成，而是论毛石的开发，这个分期是比较靠谱的。我最初听到的说法是第一期是地表石，凌乱堆积在岗头涧底，几亿年以来的风吹雨打日月精华使它形体、色泽、石质等等都产生了很大变化。如果勉强做个比喻，就是经过红尘打磨初心不改的那些中年人吧。

二期的清底和净底黑花是在此之下的泥土里深埋。如遁迹山林的隐者简洁典雅之美自然流露。

第三期据说是更往下一层，过的是终年不见日月，浑浑噩噩的日子，虽然有天生丽质的素质，却终难长成。

这种说法是否太唯心了？不过有一个事实，一草一木一石都的确是在变化发展的。草木的变化容易感知，石头的变化却难以察觉。中国文化认可这一点，所以石有石文化，玉有玉文化。而且他们都可以通过“盘”来与人互通。

关于黑花的区别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新坑、老坑、旁坑、正坑的说法。新老坑在松花石里似乎不太容易成立，松花石真正大规模开发不过几十年的事，哪有个几十年的新老坑。四大名砚的坑口讲究新老，但细细追究起来还是个旁、正的问题。就像龙井茶和大红袍，不在那块地上都是旁坑。这样解释就容易理解了，黑花的坑口早就被封了。除了多年前人家囤积的毛石，其他基本都是旁坑。类似的如501的紫玉、后葫芦的紫金和墨绿等等。泼墨和普乐普更是明证，一山之隔，泼墨坑能出类似普乐普的绿石头，但普乐普那个坑就出不了墨。通沟的石农说几乎每隔十步之外的产物花和纹都各自不同，所以通沟黑花是松花石里变化最多，纹理和图案最丰富的石种。

松花石的形成有不少人认为是火山喷发的结果。实际是地壳运动海洋泥的产物。所以它的质地细腻光洁，成为天然的砚材。有人对不同色泽的松花石成分做过检测，黄色系含铜较多，而黑色系则是硫化铁和海洋泥作用的产物。这样基本印证我对黑花形成原因的猜测。此前我一直揣测黑花和草花板一样是矿水侵蚀的结果。它纹理的形成大致也就像一盆泥水澄清以后底部泥沙自然形成的纹理。与引力有关。实际上黑色草花不止在通沟木纹石上出现，我观察的结果是在很多松花石种上都会出现草花，甚至通化青沟彩石里有一部分带草花木纹的石头和白山通沟旁坑的黑花极难分辨。不过黑花就是黑花，它的花和纹不是零星半点或者局部具有一些特征就能替代的。

黑花的优劣鉴别比较简单，首要的是纹或花是否满，以满花满纹为上。其次纹理是否和谐有序，旁坑或者后期的黑花也有满纹或者满花的，但大多杂乱无序。第三是色彩，黑花最常见是黄木纹夹杂黑线或者草花。色彩以净底的黄色和清底的淡绿居多。有三色套色的也不少，多色相间的则不多见，色彩丰富是大部分石种高下鉴别的依据，黑花也在此列。近年很多人喜欢清底和净底黑花，就是因为后期黑花大多数色彩沉闷单一缺乏变化的原因。而净底黑花，居然有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这个种类，直接划分为清底的范畴。我最初了解的情况，清底黑花是指淡绿和玉化程度较高近于白色底色的那些。而净底是指黄色系底色的那一部分。还有一类底色纯黑，但是基本被浓密的红黄血丝纹掩盖而不觉得黝黑的品种。且称为墨底吧。这个品种并不多见，我是颇为侥幸，收了大小几方。在我修改这篇稿子之前一直没有提及黑花的形，没有提及的原因是不想做买椟还珠的误导。从形、质、色、纹、韵这些层次去欣赏黑花木纹石，一块精品黑花每一个层面自然都会具备。不过它的关键还是在于纹理，这是构成它独特韵致的最基本条件。并不是说黑花在其他方面就比较逊色，以形而论它有山形、象形以及松花石独特的竹节形等等。色彩上基本是渐变套色淡雅质朴为主，近年新坑的部分产品倒是不乏可以用绚烂来形容。某种程度上这已经不是老坑黑花的韵致。石商孜孜不倦引导我接受这种新生的感觉，我不抗拒，但一笑。

这种绚烂和早期黑花毕竟还是有所不同。早期的黑花色彩其实是非常明艳的，有玉质的通透感。说起玉质，自然涉及到黑花的石质问题。大部分都有一个感觉，就是黑花需要经常上油，反复几次以后才会形成淡淡油膜长久保持光泽。其实是因为石质问题，老坑黑花的石质就不存在这个现象。黑花的纹理变化丰富到惊人的程度，我只是从一些玩家的视频看到真正的极品。那些藏品，纹、色、形、质都是天然融为一体，完全不是我们欣赏后期黑花只能侧重某一或者两个方面的状况。我收藏有一个满花的清底小松鼠自以为已经是极品，和真正的极品比较起来其实仍然不能同列。比如你见过完全没纹没花黑色的小石头，但是却能判定这是一个极品黑花的藏品吗？它已经不需要花和纹，只以黑色代表满纹，以简约代替繁复。如果不是出自黑花老坑，你可能会觉得通沟也产黑色松花石了。很多石头都有变种，这样的石头属于最极端的变种了。不过没有几个人了解。我曾经收了一方红顶的黑花，不是橙红套色，是那种顶部半截水红色。我一度以为是黑花里的变种，不过后来和通沟的石农聊天，他出示了一方底部水红的黑花。两块石头共同特点是都有残损。他告诉我这是毛石偶然遇火焚烧导致了石头变色。残损部分就是遇火炸裂所致。我有些沮丧，不过他告诉我我是知道这个真相的第二个人。似乎我又该有些高兴了？倒是一次开毛石偶然开了一方黄、绿顶部套了大面积紫色的黑花。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全网收购黑花当之无愧的大哥之一，主播小心翼翼问我留不留，我对着手机屏幕笑了，说：留。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另类，是否有可能再一次遇到都很难说。珠宝沟紫木纹里会有一些局部分布黑花的品种，但和这种套紫的通沟黑花资深玩家不难区分，新手能否辩识就很难说了。

因为我这样的偏执狂执意的寻觅，网络上玩黑花现在已经算是小热了。去年初还不见有几个人问起它，现在，任何自命玩松花石的人怎能不收藏一方黑花精品？因为稀缺和曾经的昂贵，它已经步入冷宫很久，今年那些雪藏的老坑石终于耐不住寂寞，流入了市场。当年卖到南方的精品黑花也开始回流。有一位玩家说玩松花石的资深玩家最后很多人对黑花情有独钟就是慢慢读懂了纹理图案的奥妙，倒不完全是因为它的稀缺。作为一个研究艺术多年的人，我能理解他的所指。抽象线条的组合、一种比较简单水草花图案的组合构成一幅幅天然的抽象绘画。使它既是纹石的代表，也是图案石里的经典。抽象的东西远比形象的东西深刻。它的美，是因为纯粹的抽象。一个石商告诫我不要觉得自己收藏了多少精品，真正完美的黑花木纹石，只能用宋玉《好色赋》里的“东家之子”来比喻，是一种经年累月面还能相见如新的感觉。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在早些年被天津收购。那个时候，一个挖毛石的工人一天工资是8元，一块精品黑花也就千元。那些玩家的年龄，最小也都过了古稀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