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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面黄永玉:人生百态展现非凡旅程

06-15

多面黄永玉:人生百态展现非凡旅程

妙人、怪人、全才、鬼才……黄永玉这一生被冠以很多名号,也从不缺少争议,但所有形容都认可一点:他不是“普通人”。

黄永玉先生,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1924年7月9日(农历)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祖籍湖南省凤凰县城,土家族人。曾任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主任,中国国家画院版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是现当代中国文化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

6月13日,99岁的黄永玉因病去世。他在最后一份遗嘱中要求将自己的遗体火化,不要领回骨灰,“希望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家属决定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黄永玉在北京的居所名为“万荷堂”,各式荷花野生野长,径自枯萎,因无人修理,反而成为一道奇特的景致。也许正是这种桀骜不驯的生命力,让他渡过了悲欣交杂的命运长河,至死都是笑对人生的“浪荡汉子”。广东美协主席、广东画院院长林蓝接受南都、N视频记者采访时说:“在黄老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为人、为艺的真性情、真本领。”著名雕塑家许鸿飞深深记得:“他教我用幽默的眼光来看世界,要始终对生活抱有美好的追求。”

黄永玉。

“黄逃学”

早年读书时,黄永玉曾有一个外号叫做“黄逃学”。

他出身于庠序文雅之家,父亲黄玉书曾是湖南凤凰城中“男子小学”的校长,母亲则是当地“女子小学”的校长,但黄永玉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后因家道中落、兄弟众多,他在12岁那年被托付给了即将赴厦门集美学院(现为厦门集美中学)工作的堂叔黄毓熙,于1937年9月来到这里的中学就读,而后“留了5次级”,还曾因此自嘲,“别人的同班同学可能只有几十个,我却有一百六十多个。”多年后,黄永玉给母校赠了一幅画,上面特意写着:1937年留级学生。

少年黄永玉。

事实上,黄永玉不喜欢的是数理化和英文课,认为“太费脑子”且没用,一开学就把刚领来的课本卖了,换钱购买急需的生活用品,但他有着出色的语文和美术成绩。“黄逃学”这个外号,也不是因为他厌倦学习而选择逃学,恰恰因为热爱读书,对喜欢的事物专一、刻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把学校整整六层楼的图书馆藏、“从头到尾都翻烂了”。在集美中学70周年校庆典礼上,黄永玉这样向母校致敬:“我真正的勤奋是在图书馆,一个小小的孩子读到了《原富》《爱弥儿》以及伏尔泰、狄德罗的一些书。我们的图书馆对一个孩子说来,较之课堂,无异是个又大又新的世界,课堂何足道哉!这些丰富的知识,使我在以后漫长的痛苦流浪生活中成为信念的支柱……”

集美学院也在黄永玉随性而自由的艺术人生里,为他开启了一扇独特的大门。

在集美求学期间,他遇上了美术老师郭应麟,受其引导爱上了木刻,并在《大众木刻》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之后雕刻的作品也陆续发表在各地报刊上,小小年纪就已经刻出了名堂。自此,木刻于他而言便是“压舱石”,也像是勤勉创作的注脚,“从来不敢苟且、不敢懒惰……一刀一刀小心往下刻,一直到刻不动为止。”

今年6月,“入木·黄永玉百岁版画艺术展”在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开展,展览精选了他从上世纪40年代至90年代的版画作品近200件。黄永玉亦作画《从闽南出发》,画中是他始终放着木刻工具的背包,并配文道:“我在闽南长大,好几年生活在避难的安溪县,离开学校后,一直在闽南四处流荡,每一个黄昏都有善心的老人家招待进屋宿食……”

“任性”的黄永玉,没能在集美读完初中。有次因为打架被记过后,他感叹:“这么个仅让我留一口气的处分,意思不大了,走吧!”就这样,他选择离开学校,开始了漫长的漂泊,曾任瓷场小工、学校教员、民众教育馆员、剧团见习美术队员、报社临时美术编辑、电影编剧等职,以木刻、绘画及其他的文艺才能谋生。

黄永玉和爱人张梅溪。

1953年,黄永玉应邀偕夫人张梅溪前往北京定居,参与创建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只有小学毕业的他,先后在该校担任副教授、教授,在央美校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黄跨界”

上世纪50年代,《黄永玉木刻集》问世,其木刻代表作《春潮》《阿诗玛》轰动了中国画坛。而后,他又学国画、油画,造型用色极具个人风格;涉书法、雕塑,均展现了惊人的才华。

木刻版画《阿诗玛》(1955年)。

文学创作,也是黄永玉极为倾心的“行当”,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高过了美术,作品包含小说、诗歌、散文、杂文、剧本等很多体裁。

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始作于上世纪40年代,2008年85岁时重新开笔,最初发表在湖南长沙的《芙蓉》杂志上,写了20多万字,后连载于《收获》杂志。每一期,黄永玉撰写3万字文稿,自画10多张插图,勤恳劳作了11年。黄永玉家乡的上游本有一条“无伤河”,他在小说中改为“无愁河”,即“没有忧愁的河流”,借这条河写自己的所见所历。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曾由此评价:“黄永玉对待生活有一种态度:不拒绝,不选择。所有的事物和经历都会成为滋养他的东西。”

2013年,小说第一部《朱雀城》出版;第二部《八年》写主人公的流浪,也与抗日战争的历史相叠;2021年,第三部《走读》在其98岁寿辰之际付印,从时间跨度上亦可窥见体量之巨。黄永玉的好友、作家李辉说:“这是一本鲜活的书,因为它正在被书写。”

当被问到此般“鸿篇巨制”是否要完成一部“民俗史”或“生活演进史”,黄永玉连连否认。“我没有那些很大的理想,我就是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表达出来;也没有为一种什么‘伟大的意义’去尝试。写出来,朋友喜欢,就开心了。”坦诚、真挚而纯粹就是他写作的本心。202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年度致敬作家”的荣誉授予98岁的黄永玉,将《无愁河》誉为“长河式的小说”。

步入晚景,在从事虚构创作的同时,黄永玉着手整理多年所写的散文,集结成了《比我老的老头》一书。诚如其名,这是一本记述其已故师友们的回忆录,前辈大师钱钟书、李可染,自家表叔沈从文,好友林风眠、聂绀弩、黄裳等人的性情、轶事跃于笔下。他写道:“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故事一串串,像挂在树梢尖上冬天凋零的干果,已经痛苦得提不起来。”

书中,黄永玉常以“某某死了”作为开头。被问及原因时,他回答说:“这是为了算他比我大多少岁。死了就是活不了了嘛,没什么特别的。怕没有用,不怕也没有用。”

黄永玉设计的“猴票”。

不得不提到的,还有黄永玉广为人知的工业设计作品。他为酒鬼酒设计的“麻袋酒瓶”,很大程度上帮助了这个家乡酒厂打响品牌。1980年,他设计了新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庚申年》猴票,使这只“小金猴”一举成了标志性的邮票藏品,也开启了每年1月5日发行“中国风”生肖邮票的惯例,至今43年从未间断。黄永玉因此被收藏界誉为“猴票之父”。

2022年下半年,黄永玉设计的《癸卯年》“兔票”面世,虽然“蓝兔子”的设计曾引发争议,但在发售之后很受市场欢迎,在二手平台一度溢价超过2倍。

“老顽童”

50岁考驾照,60岁画猴票,70岁去意大利写生,83岁登上时尚杂志封面,91岁爱看欧冠、非诚勿扰,93岁开法拉利飙车……黄永玉从来不给自己的人生设限。

黄永玉爱玩车,并非江湖传闻。以前有记者去他家登门拜访,看见停在院子里的红色法拉利,很是惊讶,没想到他如此年纪还开跑车。

为了能够亲自开车,年过半百的黄永玉毅然决定考驾照。上世纪80年代初,考驾照的难度比现在大得多,据黄永玉说:“那个时候要考驾照,你得首先是一名二级汽车修理工。”

2004年,尽管已年过八旬,但黄永玉买车的“壮举”有增无减,陆续添置了红色宝马敞篷跑车、保时捷911敞篷跑车、路虎发现越野车、保时捷卡宴越野车以及红色法拉利F430……有人认为这是在炫富,黄永玉说:“我纯粹是为了好玩,跑车就是一玩意儿。”

在他的这些“宝贝”中,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他的第一辆尼桑跑车。黄永玉曾在一次访谈中对记者说:“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这第一辆尼桑小跑可是北京的第一辆私家车,因为当时私人要拥有一辆汽车没有先例。最后据说还是经过特批才办妥其他手续的。”

生活中的黄永玉。

2015年,91岁的他在《沈从文与我》新书发布会上,跟读者分享自己曾半夜3点爬起来看欧冠决赛,每周还看《非诚勿扰》,曾专门给孟非、乐嘉寄过书,“因为我的年轻时代远了,所以要看看《非诚勿扰》知道少男少女现在干些什么事。”

黄永玉爱讲段子,总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有时大家惊奇,他会给你透露出一些秘诀,比如他常带一个小本子,如果妙语警句突现脑海,会立马记录下来。

女儿黄黑妮说,他热爱孩子,喜欢音乐,喜欢玩,了解“吐槽”之类的网络词汇,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像金庸笔下的那个老顽童周伯通。有时,他会买一个假面具或者假手枪,拿出来吓唬一下别人。他把自己比作跑马拉松的运动员,并非要跑第一,但是一定要跑到终点。

几年前,林青霞去参加湖南卫视的真人秀《偶像来了》,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林青霞说到自己之所以愿意参加综艺节目,正是受了黄永玉的“蛊惑”。那年,61岁的林青霞拜访91岁的黄永玉,向他请教艺术创作方面的事, 黄永玉说:“你呀,不够好玩,你要做个野孩子。”

黄永玉的养生秘诀就是不去管养生,他说:“一讲究这个肯定完蛋!还有少吃少喝,不要去吃吃喝喝。浪费身体,浪费时间。时间要用来工作,工作最好。我也不会喝酒,也不讲究吃好东西。”在他看来,吃吃喝喝很浪费时间。

90岁时,黄永玉画了一张自画像,又写了一幅字挂在墙上:“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

“忘年交”

黄永玉爱热闹,他在北京的居所“万荷堂”可同时招待数百宾客,实际上也早已成为京郊文化名人的聚会之地。同龄“战友们”相继谢世之后,黄永玉的交游对象逐渐变成了他的“忘年交”。

黄永玉画作《九荷之祝》(2011年)。

广东省书法家协会原副主席苏华曾写《作客万荷堂》一文,详记黄老约友人们到万荷堂共度1998年春节的趣事。

“万荷堂坐落在北京郊区通州徐辛庄,面积很大,占地有十几亩。黄老师带我们参观了围着荷塘而建的亭台楼阁,最后来到他的画室。画室面积有两百多平方,高约十米,画板高就有八米。黄老师指着用丈八纸对裁的宣纸,说:‘苏华,你写的字,够力,我请你写一副对联,挂在我画室。’……”

时隔数年,苏华还清楚地记得黄永玉递来的那管“好用的特制毛笔”,笔杆就有1米多长,笔嘴的毛也很长,“像扫把”。苏华使不惯,换了支短竿毛笔写完了黄永玉给的对文:“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这是陆游《书愤五首·其一》中的名句,尾联是以诸葛亮自比、悲叹功业难成的“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对子写完,黄永玉又请好友、岭南画派名家林墉为自己画一张肖像,待画家谢志高来了,经黄老提议,几个人当即铺开一张丈八宣纸,你一笔、我一笔地在同一张纸上合作了起来。

苏华回忆道,“中国画的合作,大家不用讨论,不用研究,心照不宣,只依据构图的法则,美的规律,大家加来加去,最后加成一幅很完整的画。这次是林墉画梅花,谢志高画松树,黄老师加仙鹤,最后,黄老师题画名《梦周图》,接着又题:林画梅花谢作松,黄写鹤子又鹤兄。归程若经岭南过,留取余香入梦中。”

2000年,黄永玉(左)、林蓝在北京万荷堂。

25年后,林墉与苏华之女、当年随父母造访万荷堂的女孩林蓝,已是广东美协主席、广东画院院长。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她回忆说,黄老和她的父亲林墉,跨越近20岁的年龄差距结为至交,友谊延续了六七十年。于她这个后辈,黄永玉展现出的“一个艺术家真正的灵魂”、对朋友的情义、对生活的“真实的热情”,都永远值得怀念。

黄永玉(左)与许鸿飞。

1999年,雕塑家许鸿飞结识了黄永玉,此后两人常常往来。“我们之间都说广东话。黄老很健谈,记忆力也很好,常常跟大家讲很多有趣的事。”许鸿飞告诉南都记者,“在他看来,其实艺术有时候也可以很轻松,可以用‘玩’的心态去做,艺术家要始终对生活抱有美好的追求。我的作品比较生活化、接地气,很大程度上源于跟黄老的这些接触。”

令他蜚声中外的“肥女”系列雕塑作品,起初就是受到了黄永玉的赏识和鼓励,许鸿飞工作室的名号“石磨坊”也是黄永玉所起,那块匾额是他亲手所题。

“我跟黄老接触二十几年,印象深刻的是他跟我说,‘你应该用幽默的眼光来看世界,这样你会发现很多美好,也可以把这些注入你的作品’。”每次见面,黄永玉常常关心地问朋友们在做什么,也会分享自己的创作计划,稍早前还向许鸿飞透露,正忙着筹备100岁的展览,为此创作了一批新画。“他说展览一定要有新作品,有一些新的想法、新的表达,不能倚老卖老。我当时一听,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一直感觉以他的心态和状态,过100岁很正常的。”

然而长寿对这位沧桑老人而言,究竟是何种况味呢?2020年5月8日,黄永玉一生的挚爱、妻子张梅溪在香港去世,享年98岁。万荷堂在老客凋零之后,失去了女主人。

“活得这么老,常常为回忆所苦。”如今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已顺水而去,告诉后人“不领骨灰”。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侯婧婧 郑璇真 张倩寒 实习生 黄煜 林语晋 何茵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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